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密不透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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密不透風

天分黑白,晨光熹微。陸竹玉迎著淡淡日光駐足在門口,躊躇不定。

早在重新找回茱萸之前,他就遇到了洛行孤,知道了他們所為之事,只是並不全面,畢竟,他當初只一門心思想著自己的師妹。

春熹客棧的事,他也並非知曉全貌,阿榴會不會因此怪他。

他正為難著,在門口打著轉,忽然門“吱”一聲打開。

茱萸站在門邊,將手扶在門框上,唇瓣蒼白,眸光淡淡,

“師兄。”

“你站在門口做什麽?”她蹙眉,四處打量一番,“門口難不成有好吃的?”

陸竹玉一驚,還能開玩笑,看來沒什麽事,也沒有生自己的氣吧。

“阿榴,你......”他扯出一個笑容,小心翼翼道,“你沒事吧?”

茱萸轉過身,伸手撓了一把頭發,嘆息道:“我沒事,就是沒睡好。”

她走進門,坐在床榻上。陸竹玉趕緊跟了進去,給她遞了杯熱茶。

茱萸擡眉,“師兄,你這麽殷勤做什麽?”

陸竹玉深吸一口氣,還是緩緩道出:“師兄怕你還在生我氣。”

“我有什麽能生你氣的。”茱萸扭過頭,握著茶杯的手發起抖來,“怪我什麽都不知道,我應該向師兄你道歉,在當時對你說話重了些。”

陸竹玉擰起眉心,微微俯身朝前傾了一些,道:“阿榴,你不需要向我道歉。是我沒來得及告訴你關於洛行孤的事。”

“那時我還在宋家寨,一日碰巧遇見了他,他說出了自己的身份,我才知道他是朝陽門的掌門。當年藏劍山莊連同好幾個門派通通覆滅,朝陽門也死傷無數,而後便隱居山林,謀求報覆一日。”

“師兄當時只想再找回你,與他們並沒有過多交際。”

“當時你收到信,我心中有猜測,但不能確定!”

陸竹玉激動。

茱萸垂下眼,她知道師兄不會對自己撒謊,可是心裏總是難受。

她蹙眉:“他們是要拉攏我們?”

陸竹玉不言。

茱萸長舒一口氣:“回頭萬裏,故人長絕。或許,他們要跟我們做的並不相同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陸竹玉看著她,“從前我找回你就想,或許有我不會讓你覺得擁有全部,但至少你不會覺得一無所有。”

茱萸笑笑,從前他們一起玩樂練功,現在他們相依為命,命運已經牽連在了一起。

她打量了四周,感覺無比陌生,於是好奇道:“師兄這是什麽地方?”

陸竹玉直起身子,回道:“密不透風,天羅洞。”

茱萸震驚,小時候他們便聽人說過天下有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,密不透風,連一只蚊子都無法自由進出,就像天羅地網將人牢牢困在此處。父母還開過玩笑,若是不聽話便將孩子丟到天羅洞去。

她雖聽說過天羅洞,但是並未真正見過。

陸竹玉看著茱萸起身,趕緊跟在她身後,卻見她從出門一直穿過回廊,直接走到一個空空蕩蕩的園子,她站定打量著四周的屋舍與枯樹殘花。

原以為天羅洞是個洞,沒想到是個宅子。

“這是洛行孤帶我們來的?”她問道。

陸竹玉還沒來得及回答,另一邊的屋舍中走出一個深藍色勁裝,編發豎起的男子,他背著手向兩人走來,面上帶著笑意。

茱萸立刻謹慎了起來。

陸竹玉解釋道:“這是洛掌門的弟子,柳恪。”

柳恪朝他們作揖,顯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。

“茱萸小姐,你沒事了吧?”他道。

茱萸冷臉:“從前藏劍山莊尚存時,不曾與朝陽門有過交道,十年過去了,我竟不知我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?”

“少主。”她拱手,“感念收留,就此別過。”

言罷她拉著陸竹玉的手就要離開。

“等等。”柳恪道,“難不成茱萸小姐你不想替當年雲夢山報仇。”

他聲音清朗,擲地有聲:“當初有人以招安之名將武盟百餘人召至雲夢山太谷觀,沒想到那一日卻百餘人皆喪命,武盟因此殘喘至今啊!你作為武盟之首藏劍山莊之女,不能通通都忘了。”

“畢竟,是藏劍山莊率先同意前往商量的。”柳恪目光微斜。

茱萸攥起拳來,“我父母並不知曉會出事,不然的話,我們藏劍山莊也不會只有我一個活口,即便活下來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。柳少主你說話要三思!”

柳恪上前一步,眸光微凜,

“你難道不想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嗎?”

茱萸眉心一動:“招安是朝堂之事,朝堂之上我不懂。我致力於查出真相,並不會被仇恨蒙蔽雙眼,向你們一樣,無端覆仇,濫殺無辜。”

聞言陸竹玉卻是面色一變,沒有說話。

柳恪蹙眉:“我們要覆仇,你要查案,似乎並不矛盾。”

茱萸道:“在春熹客棧,你們設陣坑害忠良,難道不是矛盾嗎?”

柳恪道:“誰跟你說中郎將是忠良,朝堂之上沒有一個是好人,凡是做到高位,誰不是手沾鮮血?”

“況且他非要查案,當了我們的路!”

他順了口氣,繼續道:“我們利用凝露華,是想從京城女眷入手,利用她們對外貌容顏的貪婪,逐步瓦解那些黑心的官員家族。一個家族裏不會沒有女人,女人也不會不執著與自己的容顏,更別說那些出身高貴的皇家女子了。”

聽著他的話,茱萸只覺得心中寒涼。

“初時使用可使人面色白皙,膚若凝脂,燦麗若桃花,可是日漸使用下來,便會使面龐腐爛,毀容慘死。”

柳恪張開雙手,“天羅洞,便是凝露華的研制地。”

“你知道研制凝露華的人是誰嗎?”他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,輕輕開口,“一個瘋子。”

“我們都是瘋子不是嗎?”

茱萸重重吸了一口氣,感覺一陣血氣翻上來,滾在喉頭。

“師兄。”她拉起陸竹玉的手,凝眉道,“我們走。”

柳恪面色一沈,“密不透風,天羅地網,你們出不去的。”

......

“鄭燈兒說他每次只顧著拿東西也沒註意過,不過第一次時因為害怕和不放心看了幾分。是個普通長相,中等身材,唇薄眼利,眼角有一道疤痕,他還說了,在過手之時,註意到那個人手掌心結了厚厚的繭子。”甄行娓娓道來。

“掌心結繭,看來是個練家子。”薛儼垂眸,手裏擦拭著一把短刀,他不曾註意,上面竟刻了茱萸二字。

“繼續說。”他淡淡出聲。

“是。”甄行應聲,繼續道,“他還說,那日下雨,那個人身上淋了雨,尚濕著,腳上沾泥,還有魚腥味。”

“魚腥味?”薛儼彼時擡起了頭,他放下手中的刀,道,“何處會有魚腥味?”

甄行蹙眉思索,良久猜測道:“應當是水邊。下雨漲潮,魚也會浮上來呼吸吐泡泡,想必是這樣才會沾了魚腥味。”

“水邊——”

薛儼默默道。

他站起手,光從窗外投進來,鍍了他半身。

給鄭燈兒凝露華的是個手中有繭的人,若要掌心生厚繭便是常年握刀,何人常年握刀,眼下有有疤,且目光堅毅,善於隱藏。攜物雨中行路,只身上點濕,腳上有泥。

是習武之人。薛儼仰起頭。

此人跟那日設陣之人定是脫不了幹系,他的手在木桌的紋路上撫摸著,回想起那日的點點滴滴,身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。

江湖人——

血氣泛上來,他緊緊蹙眉。

瞧見薛儼痛苦的模樣,甄行緊張起來攙扶:“大人,你沒事吧?是不是動了傷?”

薛儼在十方陣中雖有後來左武衛助力,可是也單打獨鬥堅持了一會,受了不少傷,身上的舊傷也因此牽引發作,苦痛加重。

薛儼目光凝重,微微搖了搖頭。

他擡起眼睛:“之前讓你查得事情如何了。”

甄行松了口氣,道:“我已查過,但是知曉的不多,大人且等我取來。”

言罷他要扶著薛儼坐下,薛儼擺手,只道:“我無礙,你去吧。”

甄行點頭,心緒沈重地看了他一眼,道:“那我順便將大人的藥取來。”

言罷他轉身離開。

秋深天寒,白日也愈加縮短。

薛儼轉過身,看著窗外黃昏稀薄的天色,群鳥在蓬勃漫天的蘆葦絨絮中齊整高飛,赴南渡冬。

小六總在夢裏喚的那句“石榴花開的時候”已經到了,並且快要離去,時不我待,一掃而空。

他垂下眼眸,深深地呼吸,才得以平覆跳動不息的心臟。

她心疼憐娘,心疼師兄,心疼那麽多人,她曾說這世上從來不缺可憐的人,又她去心疼別人,可憐的人也算少一個。只是,誰來心疼她呢?

薛儼攥起拳,忽聽得屋外傳來一聲大喊:

“大人,大人,不好了!”

甄行急匆匆跑過來,還差點摔倒在地上,他手裏攥著信件,如箭般撞過來。

“怎麽了?”薛儼看他滿臉驚恐愁色忙問道。

甄行緊緊擰起眉心,將信件遞到薛儼手中,道:“京中傳信,說,說,說薛小姐不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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